第015章：食堂

凌风县城南边还有一条河，就是从秦王寨北边流淌过来的湋河。

湋河几万年前一定是条大河，后来河水变小，才形成两岸十几里宽的河谷、滩涂。

湋河流到凌风县后，从县城南边流过，和七星河合为一体，向东而去。

后来，秦可新在学校解散后呆过两年的倒虹水利工地，就在湋河流域。

这时候，秦可新和康素素从凌风县城的西头走到东头，又从东头折返回来走到西头，连一袋烟的功夫也没用完。

看着漫步完毕的凌风县城，秦可新哭笑不得，说：姐，你说儿不嫌母丑，凌风是我们自己的县城，可也太寒酸，街道还没我们秦王寨长哩……”

康素素看了秦可新一眼，有点责怪地说：要那么长干嘛？又不打谷晒粮！”

说着一笑，道：可新儿，不说这些事了，看没看见前面那个国营食堂？”康素素把手往前指指。

秦可新顺着康素素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，说：看见了，不就在大街南边吗？”

康素素拽了秦可新一把，说：走，姐今日犒劳你！”

犒劳？”秦可新怔怔地问：犒劳是什么？”

康素素一笑：瓜怂，连犒劳都不知道？犒劳就是吃，姐请你上国营食堂吃面……”

秦可新听康素素要请他上食堂出面，不禁一怔，说：上食堂吃面要有钱啊，姐你有钱吗？”

康素素咯咯咯笑着，说：有呀，没钱咋能请可新儿吃面？你看！”

康素素说着，从身上掏出一张十元面值的人民币，拿给秦可新来看。

秦可新把十元钱拿在手中左看右看，脸上显出老诚憨厚的笑容：姐，你哪来这么多钱？”

康素素说：没见我爹是鞋匠，我娘是裁缝吗？我爹给人绱一双鞋收一块钱，我娘给人裁剪缝制一件衣服，收2块钱哩！”

康素素有点卖牌地说着，用好看的眼睛盯着秦可新，道：十元钱是爹娘给的零花钱！”

秦可新有点羡慕地看着康素素，说：姐真有福气，爹娘给这么多零花钱？可新那里有！”

康素素道：可新甭急，你家里不是张罗着买馍馍吗？听说黑市一个蒸馍要卖一块钱哩！”

秦可新怔怔地看着康素素，说：黑市，啥叫黑市？”

康素素扯了秦可新一把说：黑市……黑市……”她这么说着，似乎也讲不明白，便就指指国营食堂道：你看国营食堂不是在明打明地给人卖面卖馍吗？黑市不能明打明，怕干部发现，在黑影处卖东西，所以才叫黑市！”

康素素这么一说，秦可新恍然大悟，若有所思地说：怪不得我哥和云雀姐头一回出门卖馍，我爹千叮咛万嘱咐，叫他们提防民兵小分队；说被民兵小分队发现，会没收的！如果看见民兵小分队就跑，倘若被抓住，就坐地上哭闹；睡地上打滚；总之不能让他们把馍收了去。原来他们是上黑市卖馍呀……”

秦可新说着，把十元钱原就还给康素素道：姐，十元钱要买多少碗面啊！”

康素素说：国营食堂不是黑市，价格便宜。一碗素面8分钱，100碗才8块，10元钱能买125碗面呢！咱们今日不吃素面吃肉面，走……”

康素素拽起秦可新，走到食堂里面，见偌大的餐厅里稀稀落落只有十几个顾客。

餐厅向南，是食堂的操作间，里面烟山雾罩，大师傅正在蒸馍下面。

餐厅右边是出售饭票的服务台，一个眼睛极小，脸盘却大，身子胖得像熊猫的女卖票元悠闲地坐在那里，手持一把指甲刀，正在修剪指甲。

康素素指指不远处的饭桌对秦可新说：可新儿，你坐那，我去买票！”

秦可新没有去坐，而是跟在康素素身后来到买票的服务台前面，觑看张贴墙壁上的饭菜价格表。

价格表写得很简单，上面标着几样食品的价格：

馒头一个：2两粮票5分钱

素面一碗：2两粮票8分钱

肉面一碗：2两粮票1毛3分钱。

秦可新正在价格表前看着哩，康素素已对熊猫女服务说开了：同志，我买两碗肉面！”

熊猫女服务依旧修剪指甲，头也没抬地说：四两粮票，2毛6分钱！”

熊猫女服务等康素素拿钱拿粮票，康素素却说：我没粮票呀！”

熊猫女服务一顿，突然站起身来，冲着康素素吼叫：没粮票买啥面？”

康素素说：用钱顶粮票行不行，我多掏点钱！”

熊猫女服务冷笑一声：顶你个头，你有几个钱来顶粮票？去去去，不卖不卖……”

熊猫女服务说着，一屁股坐下去，原就修剪没有修剪完的指甲。

康素素在家中被父母捧着惯着，哪里受过这种无名之气？见熊猫女服务当头一棒，不禁脸色煞白，掉下泪水。

秦可新见康素素受气，正想和熊猫女服务理论，却见一个侏儒男人一摇三摆地走过来，对康素素说：姑娘，不要和她计较，请借一步说话！”

侏儒男子一边说，一边拽着康素素的胳膊往食堂外面拉去：走走走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！”

秦可新见侏儒男子形象猥琐，不松手地拉拽康素素；不禁怒气，冲上前去推了他一把，说：弄啥弄啥？拉扯我姐干么！”

侏儒男子被秦可新一推，朝后倒退好几步狗蹲地上了，立即引起餐厅里十几个吃饭顾客的嘲笑：王大便，这一下栽了吧！”

被称作王大便的侏儒男子从地上竖起身子，向那些嘲笑的顾客呲呲牙，怒道：笑什么笑？笑你娘给你生了个大头孙子！”

那些顾客不说话了，侏儒男子才指着秦可新吼道：狗儿子，敢推老子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，这是凌风县城，王大便一会叫人收拾你！”

秦可新听侏儒男子这么来说，喷”地一声笑了，道：你叫王大便？大便不就是人屙的屎吗？这么说你是一泡臭屎？还不滚开，少骚扰我姐……”

康素素拦住秦可新说：可新你甭这样，看这老伯有甚话说……”